三十华龙班弟子忆颂华罗庚 USTCIF.ORG

三十华龙班弟子忆颂华罗庚

中国科技大学5811华龙班校友合影（颜基义教授提供）

现场字播全文：中国科大5811华龙班“忆颂华罗庚先生的高尚情怀”

2010年1月8日，约30名中国科大5811（应用数学与计算技术系）校友相聚在中国科学院数学与系统科学院思源楼报告厅，进行“忆颂华罗庚先生的高尚情怀”活动，这标志着2010年中国科学院纪念华罗庚先生诞辰100周年帷幕拉开。

“忆颂华罗庚先生的高尚情怀”由中国科学院华罗庚数学重点实验室主办，数学所所长周向宇教授出席了全天会议，中国科技大学副校长叶向东教授、数学系史济怀等教授、华罗庚班学生代表也通过视频会议系统参加活动。

三龙飞舞，青云直上

1958年，中国科大创办，华罗庚先生创办应用数学和计算技术系并出任系主任。数学系豪杰不可尽数，——华罗庚执教5811校友基础数学课程三年半之久，58级被称为“华龙（班）”。关肇直、吴文俊则分别掌管59、60级，史称关龙、吴龙。中国科大数学系创办伊始即青云直上，三龙飞舞。“忆颂华罗庚先生的高尚情怀”活动也从侧面尽显中国科大豪华师资——1月8日，王元、万哲先、丁夏畦、石钟慈、陆启铿等院士来到会场，他们都曾执鞭为5811授课。半个世纪之后，五位院士重上讲台，这次不是推导演算，却是回忆华罗庚先生，重温与5811华龙班的深厚情谊。王元院士上台演讲，告知华罗庚当年的讲义再次重印出版了，并正在由海外知名学者翻译为英文，这个消息令全场听众为之雀跃。王元整个演讲只简约一分钟，旋即转身回座位，看其背景翩翩，令人感慨万分。而万哲先院士则自谦地说“我给科技大学第一届学生讲课完全是按照华先生的旨意去做，如果没有讲好，那就是我的事了！”丁夏畦院士评价“科技大学了不起，这是一所新型的理科大学。为什么要搞到合肥去，这是乱搞嘛！中国科大如果在北京，一定能培养更多的大师”。他强调“华罗庚教数学系，钱学森教力学系，这就是中国科大。中国科技大学当时在中国的实力是最强的！” 石钟慈院士讲话说“我非常感谢华老给我指出计算数学的方向，我多次强调说，我国的计算数学是由华老带头建立起来的。也是他让选择计算数学的。”石院士开始回忆当时数学系的教学，一一点出当年的大师、当年的课程。他指出冯康先生是数学系副主任，石钟慈协助冯康先生在中国科大教学。抚今追昔，石院士低沉的回忆“我看到当年的名单，有些老师已去世了啊”。

折腾太多，贻误中国科大

出席会议的院士们出言坦率，对科大充满深情——石钟慈至今对中国科大迁往安徽感到痛心，他强调”科技大学这么办下去，一定会出大师！为什么没有出大师，一言以蔽之：折腾太多！科技大学迁到安徽，是一个巨大的损失，非常可惜！当然了，这倒对安徽的一大贡献，据说这成了安徽的名片”。石院士称赞“科技大学（在安徽）仍然培养了最好的学生。即使是出国，学生在上海签证非常容易。” 石院士说“我对科技大学的感情很深。我第一次上课就在科技大学上。我走上科研道路，也从科技大学开始。科技大学数学系已经培养了很多的院士，我相信大师自然会出现！” 陆启铿院士则坐着轮椅来到现场，整个上午他在讲台边仰望方放映着的PPT，令人动容。陆启铿院士讲话解释“我是今天的老师中从来没有去中国科大华龙班上过课的，华先生说我口音重，普通话说得不好，但是我帮别人整理过一些课程的讲义，所以我对58级华龙班是有贡献的！”（陆启铿是广东人。）而在纪念活动持续到下午时，许多5811校友感叹“我们中没有出大数学家，我们既是幸运的，也是非常不幸的。幸运的是我们受到了华罗庚的教诲，不幸的是我们这个年代，折腾太多。直到40多岁，中国才结束折腾，我们才能接触业务”，多位校友心中对此充满遗憾。

天下之乐，何如此学

五位院士老师讲话毕，10余位58级华龙班弟子依次登场回忆恩师华罗庚——颜基义首先回忆 “三年一门课受用贯吾生”。颜基义教授回忆华罗庚指教首届华龙班三年半，评价“在中国高等教育历史上，这是最具原创性的教学体系。这是在授课者与听课者之间保持时间最长的集体互动。这是最具成效的教学实践。” 颜教授还回忆了58级学生在教室抢座位的轶事，他展示一张当年的照片，解释“我们5811同学感情非常深，照相不是站成一排，而是叠罗汉。我找了半天找不到自己，因为当年我叫小土豆，我这个土豆不知道被挤到哪儿去了”。颜基义形容追随华罗庚求学的经历为“如兰如蕙，流美盘桓，天下之乐，何如此学”。他还讲述一段华罗庚在中山堂为中学生演讲时“一首浪淘沙，千古成绝唱”的趣事，华罗庚在为中学生讲述蜂房问题时郎朗道出一首《浪淘沙》：

往事几百年

祖述前贤

瑕疵讹缪犹盈篇

蜂房奥秘未全揭

待咱向前。

杨德庄教授则回忆了华罗庚的数学现象、数学工程、数学技术等学术思想。从安徽合肥赶来的汪辉生回忆追随华罗庚推广优先法的往事。张淑端是第一位发言的女同学。她在《深切缅怀华罗庚先生》的讲话中，介绍自己从毕业后从计算所开始，之后长期从事航空计算数学的经历。张淑端说“我上大学的时候大家叫我猫。这是当时的照片，捂着嘴的就是我。你们觉得我像猫吗？”全场大笑，而5811同学聚会中不断互相称呼“猫！”“ 鸟”“大鸟”“小鸟”，仿佛置身动物园。张回忆“石钟慈院士当时介绍，在苏联留学的计算数学的奖学金是最高的，我们一看，哟，赚钱还挺多的啊。”张淑端还回忆了利用电子计算机计算歼8飞机的数据任务的故事。

华罗庚为中国科技大学学生答疑。

2009年9月10日, 华罗庚入选“100位新中国成立以来感动中国人物”（中央宣传部、中央组织部、中央统战部、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党史研究室、民政部、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全国总工会、共青团中央、全国妇联、解放军总政治部评选）。恩师入选感动中国人物，5811校友难掩激动。

华罗庚的中国通天塔

5811老校友的回忆中既有耳熟能详的华罗庚提倡读书要“由薄到厚”，“由厚到薄”，进而厚积薄发的教诲，也有不少鲜为人知的轶事。参加全天会议的中国科学院数学所所长周向宇研究员即表示很受启发，“很多事我也不知道”。许多弟子颂扬华罗庚先生甘当人梯，颜基义认为，华罗庚先生胸怀远大，希望能建筑中国的通天塔（Tower of Babel）。而华罗庚的通天塔正是从中国科大开始的。还有弟子称“老师扶着梯子，学生就能上天！华罗庚老师给了我们自信。他没有大专家的架子。他品德高尚，我们能亲身他的数学基础课三年之久，这是非常幸福、铭记终身的精神财富！”华罗庚数学研究能做到极致，倡导数学在实际的应用，这在数学家中并不多见。校友们回忆说“数学的生命力存在生产实际当中”。

曾是中国科大名捕孙淑玲教授也是5811学生，她教授组合数学时堪称菜刀遍地，血雨腥风。据8211校友回忆，她的组合数学时考试长达四小时，站着监考的孙淑玲自己被担架抬出场外。孙老师展示了当年十余位同学和华罗庚的合影。有趣的是这位杀手教授却“很怕华罗庚先生，所以站在第二排，因为华先生经常对第一排的人提问。我就曾经带着这张照片到我的中学母校（北京市女三中）动员大家报考中国科大。”

孙教授的回忆充满细节，华罗庚在年轻时，他花2小时去做别人一小时的事情。但后来他只要20分钟即可做完别人一小时的事情。华罗庚强调，弄斧必到班门，要反其道而行之。华罗庚强调自学，平均每两周和学生谈一次学问。华罗庚推崇讨论班与练拳园地。第一次讨论班，华罗庚语出惊人“我让你们读这本书，是我不认为这本书好！我们的矩阵技术，完全可以把这本书的不等式做得更好”，果然不久就有学生改进了一个不等式的结果。华罗庚非常满意。

孙淑玲提到，华罗庚交代的事，从来不能指望他会忘记。学生见了华老师“从来小心翼翼的”。对学生不满意，华罗庚会当面训斥；如果满意，他也不吝于鼓励。

爱才之心，更有爱人之心

孙淑玲听说“华罗庚在数学所要求学生在黑板讨论做题时，会不断的提问，学生往往尴尬的在黑板前僵住。当时这个称为挂黑板！” 孙也转述陆洪文先生的说法“华罗庚自称外紧内松。我会批评你们。但在外面时，我会为你们说好话！” 此后有5811多位同学介绍，华罗庚时隔多年仍然记住“你是5811的学生”；甚至一次展览见到毕业后从未谋面学生王日爽的成果，他即告知讲解员“这是我学生（的成果）。你告诉他有事来找我！”华罗庚曾特别看望条件艰苦的裴定一一家，并对裴的女儿说“小朋友，我们握握手吧”。裴的幼女第二天在学校分享与大数学家握手的心情。1962年，孙继广的父母来北京看望。华罗庚特别在政协饭店宴请他的父母和另外两位学生（而1962年正值困难时期，华罗庚同样经济紧张，华家儿女多有浮肿者。）经士仁则回忆毕业后在成都附近出现车祸头部严重受伤昏迷多日，华罗庚专程来成都看望，并嘱咐“工作不要躁急，当前重要的是把病治好，康复好，这也是一项政治任务。既来之，则安之！”1971年，经士仁又在三里河科学院院部遇到华罗庚。时隔翻车事故多年之后，这位老师再次追问“你身体怎么样？” 经士仁感叹华罗庚老师“有爱才之心，更有爱人之心” 。经士仁是一位集邮家，他展示了四种珍贵的华罗庚邮票，接着居然拿出1958年10月28日的手写捷报，一一念出5811体育竞赛获奖情况，然后这位收藏家又拿出58级学生进校的手写花名册、1963年的毕业纪念背心，同学们目瞪口呆。

中国人民大学魏权龄教授回忆在华罗庚执教的科大数学系受到的教育，这位幽默的教授不忘调侃各个学校，笑称“我不是看不起学文科的。我去人民大学之前，不遇到一些人，就不知道什么是糊涂人。他举了个例子说，很多问题你化一个数轴就解决了嘛！”

5811王日爽是华罗庚当年课程的课代表，因故不能前来的他，委托同学书面发言，同学互相推脱，讲稿最终送到北京人孙淑玲手里。王日爽的《大师小事》发言回忆了华罗庚的多个轶事。王日爽介绍曾有一次学校上课铃失灵，华罗庚未能及时到课堂。当课代表王日爽去办公室请华先生时，腿脚不灵便的华罗庚忘记拐杖，只好扶着王日爽赶往教室，口中念叨“可别耽误了上课。” 华罗庚开辟练拳园地，经常发布较难的小数学问题。华陵（华罗庚女儿，生物系校友）到数学系看同学时曾调侃“你们被我爸爸和王元叔叔整糊涂了吧？”

华罗庚关心弟子，而中国科大师生员工则对华罗庚满怀爱戴：文革后中国科学院数学所造反派开始批斗华罗庚。中国科大学生反击时贴出致周恩来的公开信要求保华罗庚。数学所把大字报贴在华罗庚的汽车上，他的司机立即把大字报撕下，先丢进汽车后备箱，再丢进垃圾箱。

“扎根安徽，办不好科技大学”

“忆颂华罗庚先生”活动持续全天，下午，杨绍祺表示中国大学在文革下迁大部都能回迁，而科大不能回迁不合理。杨德庄校友插话：华罗庚坚决反对中国科大迁往安徽。华罗庚作为中国科大副校长，拒绝前往迁往安徽的科技大学做报告，因为“必须说扎根安徽这种违心话”，华罗庚坦诚当时“扎根安徽办不好科技大学”。华罗庚并非不关心科技大学，他曾组织国内外不少数学家在合肥稻香村宾馆开会进行学术报告。中国科技大学校报有多次华罗庚老校讲学的记录。杨德庄教授称“科技大学有人组织签名迁回北京，华罗庚第一个签名支持”（注：第一个可能指表态较早）。讲话被频频打断的杨绍祺反而像个加塞插话者“你们说的系名不对！我们的系名准确的是应用数学及电子计算机系。” 于是这又引起一段争论，经过论战，校友们倾向于认为“招生广告中提到的是应用数学及电子计算机系，但进校后改称应用数学和计算技术系”。

中国科技大学北京校友会派代表出席纪念活动并向每5811老校友赠送了中国科大五十周年纪念邮票、50周年校报纪念专刊、2009年中国科大校友迎新专刊。校友总会则向老校友赠送了中国科大2010年新年贺卡。老校友们获得多种母校材料非常高兴，看到加盖校友总会公章的贺卡表示“哟，这个很棒！” 老校友们询问了北京校友会的情况，颜基义教授（原中国科技大学北京研究生院党委书记）表示他了解北京校友会的工作“我参加过你们在玉泉路的活动！”

注：1.中国科大创办时，11系为应用数学和计算技术系，此后系别代号经过多次调整。1982年，计算机科学与技术系创办，系别代号11系。

2.“扎根安徽，办不好科技大学”在网络引起议论。编者说明如下：此为当时情境下华老的发言，为保留史实（或一方认为是史实的资料）而记录。但今日、未来时空或将变幻，交通资讯或将便捷、超大城市垄断资源之畸形局面或将改变，扎根安徽，能否办好科技大学答案或将不同。以上资料仅为佐证华罗庚先生对中国科大之感情，无意挑起争论，更无意引起含冤叫屈之情绪。

现场字播全文：中国科大5811华龙班“忆颂华罗庚先生的高尚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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